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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6-20
臭媳妇和我的故事
"就她那狐臭,谁敢娶?一身臭气熏天,嫁得出去才怪!"表妹王小燕指着二姐周秀芬的背影,掩嘴讥笑道。
我心里一阵不忿,攥紧了拳头又松开。
那是一九八六年的夏天,我从技校毕业分配到县里的纺织厂。
厂里住宿条件差,八人间的大通铺,夏天热得像蒸笼,连墙皮都冒汗;冬天冷得像冰窖,被子里仿佛塞了一块冰。
厂领导在职工大会上宣布:"今年有十套新建的职工宿舍要分配,按照政策,已婚职工优先考虑。"
这话像一颗石子,激起了我心中的涟漪。
我叫李志强,那年二十三岁,一米七五的个头,皮肤黝黑,一双手因为从小干农活而粗糙有力。
家在农村的我,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,种着几亩薄地,年景好的时候,能多打几百斤粮食;年景不好,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。
我的分配工资虽然不高,每月才六十多块钱,却也比在地里刨食强。
父亲常教导我:"志强啊,男子汉大丈夫,得靠自己的双手吃饭,别想着不劳而获。"
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,成了我做人的准则。
周秀芬是县供销社主任周大勇的二女儿,比我大两岁。
周家有五个女儿,老大、老三和老四都已出嫁,只剩下二女儿和老五还在家里。
秀芬长得其实不差,圆脸膛,大眼睛,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,属于那种耐看的类型。
就是有狐臭的毛病,让很多相亲的对象望而却步。
我与秀芬是通过同厂的老王师傅介绍认识的。
老王是我们车间的老师傅,手艺好,人缘也好,经常给厂里的年轻人牵线搭桥。
"志强啊,我看你老实本分,工作也卖力,该成家了。"老王拍着我的肩膀说。
第一次见面,在县里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。
秀芬穿着一件蓝底碎花布衫,低着头,不敢正眼看我。
她身上的气味确实有些重,但我出身农村,从小干惯了农活,对这些并不太在意。
更何况,她那双勤劳的手和诚恳的眼神,让我看到了她的善良。
相亲饭桌上,她很少说话,只是偶尔抬头看我一眼,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。
"秀芬在供销社做会计,手脚麻利,心思细腻。"老王师傅在一旁介绍着。
饭后,我主动提出送她回家。
路上,她终于开口了:"志强同志,我...我这个毛病从小就有,一到夏天就特别厉害,我理解如果你..."
我打断了她:"我家里条件不好,你也看到了,我就是个农村出来的粗人。你不嫌弃我,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?"
秀芬的眼睛亮了起来,脸上露出了我第一次见到的笑容。
厂里的王师傅后来拉着我说:"志强啊,秀芬人是不错,就是有点儿小毛病。但周主任家条件好啊,你要是娶了她,不光能分到房子,周主任还能在你提干上说说话。"
我没有被这些实惠打动,而是被秀芬的踏实打动了。
相处几次后,我们彼此都有了好感。
秀芬做事细心,说话轻声细语,从不喜欢抛头露面。
而我呢,虽然沉默寡言,但心里装着事,做事认真负责。
两个人在一起,总有说不完的话,我会讲工厂里的趣事,她会说供销社的新鲜事。
慢慢地,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她身上的气味,甚至在她不在的时候,还会想念那熟悉的气息。
决定结婚那天,我拉着秀芬的手说:"我想和你结婚。"
秀芬愣住了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"志强,你确定吗?我这个毛病..."
我笑着擦去她眼角的泪水:"一个人的好坏,不是靠鼻子闻出来的,而是靠心去感受的。"
消息传开后,厂里的人都笑话我:"李志强,你是不是闻不到味儿啊?娶个臭媳妇,晚上怎么睡觉?"
后勤科的小刘更是直言不讳:"志强,你是不是看中周主任的权势了?为了分房子,连臭媳妇都愿意娶?"
这话传到我耳朵里,我二话不说,一拳头打在小刘脸上。
"说我可以,说我媳妇,不行!"
这一拳头虽然让我受了处分,扣了半个月工资,但也没人敢在背后嚼舌根了。
秀芬知道后,心疼地说:"你何必为我得罪人呢?"
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:"你是我媳妇,谁敢说你不好,我就跟谁急。"
结婚那天,很简单,没有酒席,只是在厂里的食堂包了两桌饭菜,请了几个要好的同事和亲戚。
周主任红着眼眶握着我的手说:"志强,你能接受秀芬,我这个做父亲的谢谢你。为了女儿的婚事,我操碎了心。"
后来我才知道,秀芬小时候因为狐臭,在学校被同学取笑,甚至没人愿意和她同桌。
周主任带她看过很多医生,吃过很多药,效果都不明显。
眼看着大女儿、三女儿、四女儿都嫁了人,只有秀芬还单着,周主任心里急啊。
"有什么条件,你尽管提。"周主任拉着我的手说。
我摇摇头:"周叔,我没有什么条件,我就是喜欢秀芬,想和她过日子。"
周主任听了,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
婚后,我们搬进了厂里分的那间十二平米的平房。
虽然小,但对于刚结婚的我们来说,已经是个温暖的小窝了。
秀芬很勤快,每天早晚都要洗澡,常常用艾叶水泡澡,还喝中药调理。
我们的小屋里总是干干净净的,被褥每周都要晒,地面一尘不染。
慢慢地,她身上的气味轻了很多,有时候甚至闻不到了。
她对我的父母也很孝顺,每次回老家,都会给他们带上县城里买不到的东西。
我父母起初有些担心她会嫌弃农村的条件差,没想到秀芬来了,不但不嫌弃,还主动帮着干活,割草、喂猪、洗衣服,样样都干。
一次,她看到我母亲的手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开裂,二话不说,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钱,买了一瓶当时很贵的护手霜给母亲。
"妈,您的手辛苦了一辈子,该享福了。"秀芬说着,亲自帮母亲擦上护手霜。
我母亲感动得直抹眼泪:"秀芬啊,你这孩子,真是我的好儿媳妇。"
那年家乡闹水灾,庄稼淹了,父母揭不开锅。
周主任知道后,偷偷从供销社运了两袋大米和一袋面粉给我父母。
我爹感动得直抹眼泪:"志强有福气,娶了个好媳妇,还找了个好岳父。"
日子一天天过去,秀芬勤快持家,我们的小家越过越红火。
厂里分的那间小平房,被秀芬收拾得干干净净,墙上还贴了几张电影明星的剪报,窗台上养着几盆小绿植。
屋子虽小,但温馨。
冬天,我们靠着一个小煤球炉取暖,秀芬总是早起生炉子,让我起床时屋子已经暖和了。
夏天,她会用湿毛巾挂在窗前,让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。
一年后,秀芬怀孕了。
那时候厂里的福利不错,怀孕的女工可以提前两个月休产假,而且是带薪的。
秀芬坚持工作到第七个月才休息,她说:"多干一天,多挣一天的钱,给孩子攒奶粉钱。"
怀孕期间,她的狐臭反而轻了很多,大概是体内荷尔蒙的变化吧。
秀芬生产那天,正好是盛夏,我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医院,一路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"没事的,我很好。"秀芬躺在产床上,汗水浸湿了头发,还安慰我。
十个小时的阵痛后,我们的儿子小军呱呱坠地,足足有七斤六两重。
看着妻子疲惫但幸福的脸,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爱和保护欲。
"秀芬,辛苦你了。"我哽咽着说。
她笑着摇摇头:"看到孩子,什么苦都值得。"
小军的到来,让我们的生活更加充实。
秀芬白天要上班,晚上还要照顾孩子,常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。
我也学着换尿布、冲奶粉,虽然笨手笨脚,但也慢慢上手了。
邻居大妈看到我这个大男人抱着孩子手忙脚乱的样子,笑着说:"志强,你可是咱们院里唯一一个会换尿布的男人!"
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"秀芬已经够辛苦了,我不帮忙,谁帮忙?"
大妈竖起大拇指:"好男人!秀芬有福气。"
小军三岁那年,我被评为厂里的先进工作者,奖励了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。
那在八十年代末的县城,可是个稀罕物件。
我们全家围着电视机,看着《新闻联播》,小军趴在地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,好奇极了。
秀芬靠在我肩膀上,小声说:"志强,这日子真好。"
我握着她的手,感受着她手上的茧子,心里满是幸福。
九十年代初,厂里效益不好,开始分流下岗。
我因为技术过硬,留了下来,但工资几个月都发不全。
秀芬见状,主动提出要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。
她从供销社辞职,在菜市场租了个小摊位,卖些日用百货。
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批发市场进货,然后一直忙到傍晚才回家。
"你别担心,我身体好着呢!"秀芬总是这么安慰我。
日子虽然清苦,但我们从不向命运低头。
秀芬的生意越做越大,从小摊位发展到了一个小店铺。
我也在厂里升为了班组长,工资比以前高了不少。
我们的小军也长大了,学习成绩一直不错,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。
周主任每次来我们家,都会满意地点点头:"志强,秀芬,你们这日子过得不错!"
有一次,他喝了点酒,拉着我的手感慨:"当初要不是你,我这二闺女可怎么办哟!现在你们过得这么好,我心里踏实了。"
我笑着说:"周叔,是我该谢谢您,把秀芬交给我。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。"
周主任眼圈红了,拍拍我的肩膀,没再说话。
秀芬的狐臭问题,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持续的调理,已经不再明显。
但每到夏天,她还是会特别注意个人卫生,每天换洗衣服,用艾叶水擦身。
一次,小军的同学来家里玩,孩子们没心没肺地聊天。
"我妈妈说你妈妈以前有狐臭,臭得很!"一个孩子天真地说。
小军瞪大眼睛:"我妈妈才不臭呢!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!"
晚上,小军趴在我们床边,问:"爸爸,妈妈真的以前有狐臭吗?"
我摸摸儿子的头:"是的,但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妈妈是个好人,她爱你,爱我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"
小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"嗯,我也爱妈妈,不管她有没有狐臭。"
秀芬听了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们的小家也经历了风风雨雨。
有争吵,有误解,但更多的是理解和包容。
记得有一次,我和秀芬因为一点小事吵架,我一气之下摔门而去,在外面喝了酒。
回家时,已经是深夜,我以为秀芬会大发雷霆,没想到她只是默默地给我倒了杯醒酒茶。
"喝完早点睡,明天还要上班。"她轻声说。
我愣住了,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。
"对不起,秀芬,我不该乱发脾气。"我握住她的手说。
她笑了笑:"我们是夫妻,哪有不吵架的?吵完了就好了。"
这就是我的秀芬,温柔、体贴、大度。
小军长大后,考上了省城的大学,学的是计算机专业,这在我们县城算是头一份。
送他去大学那天,我和秀芬都舍不得,但又为他感到骄傲。
"爸,妈,你们放心,我会好好学习,不辜负你们的期望。"小军站在宿舍门口,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。
秀芬擦着眼泪:"注意身体,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回来。"
回家的路上,秀芬突然说:"志强,我们这辈子,值了。"
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,点点头:"是啊,值了。"
小军大学毕业后,在省城找了份工作,后来结了婚,有了自己的小家。
我和秀芬也退休了,过上了悠闲的日子。
每天早上,我们一起去公园锻炼,晚上看看电视,或者跟邻居们打打牌。
秀芬的狐臭早已不再明显,偶尔天气热的时候,会有一点点气味,但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了。
有时候,我会想起当年那些嘲笑我们的人,他们中有的婚姻早已破裂,有的为了金钱闹得不可开交。
而我和秀芬,虽然没有大富大贵,但日子过得踏实、和睦。
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,回首往事,我从未后悔当初的选择。
因为我明白,真正的感情不在于外表的完美,而在于相互理解和包容。
在这平凡的日子里,我们相互扶持,共同面对生活的酸甜苦辣,这才是最珍贵的情感。
昨天,小军带着孙子回来看我们。
看着满头白发的秀芬逗弄孙子的样子,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当年那个有狐臭的姑娘,已经变成了一个慈祥的奶奶,而我,也从一个毛头小伙变成了满头白发的老头。
时光荏苒,岁月如梭,但我们的感情却像酒一样,越陈越香。
"爷爷,您和奶奶的故事能讲给我听吗?"孙子靠在我腿上问。
我笑着摸摸他的头:"好啊,爷爷给你讲一个关于真爱的故事..."
秀芬在一旁听着,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,那笑容,和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,温暖而纯真。
"你的奶奶,是爷爷这辈子最大的福气。"我看着秀芬的眼睛,轻声说道。
一九七九年除夕,我头一回踏进岳母家的院子,怀里揣着三块钱,肩上扛着十斤白面,紧张得汗珠子往下掉。
"小高来了?快进屋,外面冷。"大姐端着一碗姜汤迎出来,冒着热气的脸蛋红通通的。
那是我从知青点返城后的第一个春节。刚从县城调回省城纺织厂,成了正经的国营企业工人,每月工资三十七块五,在当时也算小康水平了。
纺织厂的宿舍里挤着六个大老爷们,靠着一个煤球炉取暖,过年谁也没回家,三十晚上打算凑合着包顿饺子,听着收音机里的《春节联欢晚会》打发时光。
车间主任老钱是我师傅,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,硬拉我去他家吃年饭,还神秘兮兮地说:"小高啊,我给你介绍个对象,保证你满意!"我那时年轻气盛,哪懂什么满意不满意,只图个热闹,就答应了。
老钱家是个砖瓦房,进门是个小院子,晒着几颗红辣椒和一串大蒜。屋里贴着红色的"福"字和剪纸,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,一家五口其乐融融。炕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,有红烧肉、炖鸡块、拌凉菜,还有一盘稀罕的水果糖。
岳母笑眯眯地接过我手里的白面:"小高有心了,快坐炕上,暖和。"她头发花白,身材微胖,穿着深蓝色的棉袄,透着一股慈祥劲儿。
老钱家有三个闺女,二姐和三姐站在一旁,眼神里满是好奇。二姐约莫二十出头,扎着两条小辫子,穿着红色毛衣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;三姐还是中学生,梳着齐耳短发,藏在姐姐身后偷看我。
大姐钱淑华比我大两岁,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,穿着深蓝色的确良衬衫,腰间系着发白的围裙。她把那碗姜汤递给我:"喝点暖和暖和,我爹说你们厂宿舍条件差,别冻着。"
我一口气喝完,那股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口。大姐不动声色地往远处站了站,脸上带着腼腆的笑。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有狐臭,只觉得她话不多,总是微低着头,像朵含苞待放的山丹花。
屋里生着煤球炉,热乎乎的。电视机上罩着块绣花布,角落里一台缝纫机上堆着衣料,墙上挂着几张七十年代初的老照片。饭桌上,二姐钱淑芳活泼开朗,不停地问我下乡的事儿。
"听我爹说你在农村队里当过拖拉机手?那得多威风啊!"二姐眼睛亮晶晶的。
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"哪里威风,都是苦力活。割麦子时,一天开十五六个小时,手都磨出血泡。"
三姐钱淑梅年纪小,好奇心重,总偷偷瞄我几眼就低头笑:"姐夫,哦不,高大哥,你会唱《乡间小路》吗?我们学校文艺汇演要用呢。"
岳母笑着打趣:"小姑娘家,没大没小的,瞎叫什么呢!"
唯独大姐,一直安静地给大家夹菜,眼神躲闪,几乎不与我对视。她端菜倒茶,照顾老小,像影子一样无声地忙碌着。
"小高是个踏实人,"老钱举着搪瓷杯,酒气熏得脸红扑扑的,眼里满是期许,"咱们那个车间,就他手最巧。修机器、开拖拉机,没服过谁。人家领导都说了,今年评先进就有他一个名额。"
"爹,少喝点。"大姐轻声提醒,给老钱端了碗热汤,不小心碰到我手臂,赶紧往后缩了缩。
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,心想这姑娘也太拘谨了。那时的我心里想的全是二姐那股活泼劲儿,哪会注意到大姐眼里的欲言又止。
吃过饭,我主动帮忙收拾碗筷,趁机和二姐搭话:"你是在哪个单位上班啊?"
"百货公司。"二姐笑着回答,"负责卖布料,你要买布做衣服可以找我,给你打折。"
我心里美滋滋的,琢磨着下次要去看看。大姐在一旁默默收拾,手脚麻利地擦桌子、洗碗,脸上看不出喜怒。
送我出门时,老钱拉着我的手,语重心长:"小高啊,你怎么看我家大闺女?"
我一愣,没想到他说的是大姐,支支吾吾答不上来。
"大闺女脾气好,会过日子,就是有个毛病,有狐臭。"老钱压低声音,满脸歉意,"你要是不嫌弃,这姑娘准能过日子。"
我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大姐为何总是站得远远的,心里不免有些尴尬。走在回宿舍的雪路上,我脑子里乱糟糟的,一边是二姐的笑容,一边是大姐的沉默。
"狐臭啊..."我自言自语,心里打起了退堂鼓。车间里就有个师傅家的媳妇有这毛病,大夏天都没人愿意跟她说话,可怜那师傅回家也是紧闭窗户。
第二天我去药店抄了个方子,是治狐臭的偏方,名曰"蛇胆消痕散"。我琢磨着,借口说能帮大姐治病,实则是为了接近二姐。就这样,我开始隔三差五往钱家跑。
"小高又来啦?"岳母总是热情招呼我,一边让大姐去倒茶。
春天到了,老钱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排葱,还有几株点缀的茉莉。大姐常在傍晚浇水,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,袖子挽到肘部,露出圆润的小臂。每次见到我来,她都会害羞地说:"你又来了?"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欣喜。
我帮她拿水桶,假装不经意地问:"二姐在家吗?"
"芳芳出去了,和纺织厂的小王一起去看露天电影了。"大姐低着头,轻声回答。
听到这话,我心里咯噔一下,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。"小王?哪个小王?"
"就是设备科的王铁生,个子挺高的那个。"大姐看了我一眼,眼里满是了然,"你喜欢芳芳啊?"
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,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烫。大姐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一丝我读不懂的苦涩。
"小高,你帮我找的那个方子挺管用的。"她突然转移话题,"已经好多了。"
我这才想起那个从来没用过的偏方,心虚地说:"那就好,那就好。"
五月的一个傍晚,大姐换了身新买的衣裳,是浅蓝色碎花布料,在院子里摘黄瓜。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,混合着青草味,很是清新。
"狐臭好些了?"我随口问道,心里还惦记着二姐。
"吃了你给的药方,好多了。"她抬头,眼里有光,"谢谢你。"
那一刻阳光正好,照在她脸上。我第一次认真看她,发现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平凡。她皮肤白皙,眉毛弯弯的,眼睛清澈见底,像是能看透人心。她鼻梁挺直,嘴唇不点而红,虽然不是那种标志的美人,却有种恬静温婉的气质。
"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?"她问我。
"倒班,晚上十二点去。"我蹲下来帮她捡掉落的黄瓜,"你呢?"
"我在服装厂做缝纫工,今天机器坏了,放了半天假。"她摘了个小黄瓜递给我,"尝尝,今年第一茬,可甜了。"
我咬了一口,清脆多汁,确实比食堂的好吃多了。"你手艺真好,我衬衫扣子掉了好几天了,一直没工夫缝。"
"拿来我给你缝上吧,就当谢谢你给我找方子。"她轻声说。
就这样,我把宿舍的几件衣服都拿来给她缝补。每次去她家,总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。二姐出去得越来越勤,听说和那个小王处对象了。我心里失落,却又发现和大姐聊天越来越自在。
六月的一天,小梅放学回来,找我借了本《青春之歌》,临走时悄悄说:"姐姐为这病没少受罪,妈愁嫁不出去她,急得白了好几根头发。"
"她之前有人提亲吗?"我好奇地问。
"有啊,好几个呢。有个供销社的会计,工作好,人也老实,来家里两次就不来了,说是闻到一股怪味。"小梅叹了口气,"还有个运输队的司机,挺喜欢我姐的,可他妈死活不同意,说这病会遗传。我姐心里难受,就自己偷着找偏方,试了好多草药,白花了不少钱。"
我恍然大悟,怪不得大姐总是早起晚睡,用各种草药泡澡,衣服洗得发白,原来是年复一年在与命运抗争。想到这,我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心疼。
七月的一天,工厂里出了点意外,机器故障,铁皮划破了我的胳膊,血流不止。我没太当回事,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回宿舍。谁知老钱见了,二话不说,拉我去了他家。
大姐知道后,立刻放下手中的活,翻箱倒柜找出了红药水和纱布。她二话不说,把我的伤口细细清洗,又是上药又是包扎。那天她离我很近,手指轻轻触碰我的皮肤,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,却没有一丝难闻的气味。
"别动,"她专注地包扎着,"会留疤的。"
我忍不住问:"你不是有狐臭吗?我怎么闻不到?"
她脸一红,低声说:"自己想办法治了。"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涩和自豪。
那个夏夜,老钱和岳母带着小梅去看望亲戚了,我和大姐坐在院子里乘凉。月光如水,蝉鸣阵阵,她给我削了个梨,切成小块喂我吃。
"你爸说你治好了?"我好奇地问。
"嗯,用了你给的方子,再配合我自己找的几味草药,好多了。"她笑着回答,"以前真的很难受,夏天连自己都闻得到那股味,出门都不敢挤公交车。"
她给我讲她的故事。十七岁就到纱厂做工,每月二十八块钱工资,大部分都贴补家用。为了供两个妹妹读书,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,连最普通的头花都不买。
"你知道吗,我其实拒绝过好几门亲事。"她轻声说,眼神里满是坦然,"不是嫌弃对方,而是不想让人娶了后悔。我宁可一个人过,也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。"
听到这话,我心里一动。她二十六岁,在那个年代已经算大姑娘了,却宁愿独守清贫,也不委屈求全。这份自尊和坚强,让我肃然起敬。
"对了,这个给你。"大姐递给我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她亲手缝的护膝,针脚细密均匀,边缘还绣了朵小花,"工厂地上凉,你年轻不注意,老了要遭罪的。"
那一刻,我看着她在暮色中的侧脸,突然觉得,这才是我想要的姑娘。她懂得生活,明白体贴,有自己的骨气,却又不失温柔。
"淑华姐,"我鼓起勇气,"我能经常来看你吗?"
她愣了一下,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,随后低头轻声说:"你不是喜欢芳芳吗?"
"我以为我喜欢。"我诚实地说,"可芳芳像鞭炮,噼里啪啦一阵热闹就完了;你像那慢火熬的砂锅粥,味道越久越醇香。"
她扑哧一笑:"你这人,说话怪有意思的。"
八月的一天,我带着从老中医那求来的药方去找大姐。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,木盆里搓着泡沫,双手有些发红。看见我来,她赶紧擦干手,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。
"这方子可管用,"我认真地说,递给她一个小纸包,"我大伯的媳妇就是靠这个治好的。你每天早晚各服一次,一个月准见效。"
岳母在一旁抹着眼泪,感动地说:"闺女命苦啊,这么好的姑娘,就因为这毛病,耽误了好几年。小高,你待她好,我这心里就踏实了。"
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:"大娘,我是真心喜欢淑华姐,不是可怜她。她这人实在,会过日子,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强多了。"
"就你嘴甜。"大姐佯装生气,脸却红到了脖子根。
九月底,我和大姐订了婚。厂里给我分了一间十五平米的小平房,虽然简陋,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小窝。大姐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床单被褥,又从家里带来几件简单家具,硬是把小屋收拾得温馨舒适。
结婚那天,二姐和小王也来了,她俩已经谈了三个月。二姐笑着对我说:"姐夫,起初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不来找我了,原来是真心喜欢上我姐了。"
"是啊,"我握着大姐的手,笑着回答,"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,转个弯就遇到了对的人。"
婚后的日子平淡而甜蜜。大姐为人处世温柔体贴,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。每天清晨,她总是比我早起,给我准备好早饭和干净衣服;晚上下班回来,总能吃上一桌可口的饭菜。
工厂里的同事都羡慕我:"小高家的媳妇真贤惠,看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。"我总是得意地挺起胸膛:"那是,我有眼光。"
大姐的狐臭在我们结婚半年后彻底好了,可能是心结打开了吧。她开始穿起了鲜艳的衣服,不再躲躲藏藏。每逢单位组织文艺活动,她都主动报名,唱歌跳舞,像是要把过去压抑的青春都释放出来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,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,大家都说像我,但我觉得他的眼睛像极了他妈妈,清澈又明亮。
八十年代初,单位分房,我们分到了一套五十平米的两居室,终于不用再挤在小平房里。大姐高兴得整整一周睡不着觉,天天琢磨着怎么布置新家。我们从国营商店里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,那可是当时的高档货,全楼道就我家有。每到《新闻联播》时间,邻居们都来我家看,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,其乐融融。
日子虽然清贫,但我们相敬如宾,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大姐总说:"咱不图大富大贵,只求平平安安,和和美美。"我深以为然。
九十年代初,国企改革,我们厂效益不好,我被下岗了。那段时间,我心情低落,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。是大姐鼓励我:"没事,咱俩一起想办法。大不了摆个小摊,总不会饿死。"在她的支持下,我重拾信心,开了个小修理铺,靠着一双巧手又养活了一家人。
如今三十多年过去,我和淑华已是满头白发。儿子大学毕业,在外地工作,每逢节假日都会回来看我们。我们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,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,但胜在踏实和睦。
回望过去,我庆幸自己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。缘分这东西,真是妙不可言。我原本冲着二姐去的,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大姐的好。
年轻时不懂,以为爱情是电光火石,是轰轰烈烈。直到遇见她,才明白真正的情感是在柴米油盐里慢慢浸润,是在春去秋来间彼此扶持。是那个雨夜里为我端来的一碗热汤,是生病时额头上的那只温暖的手,是困难时给我的那个坚定眼神。
有人说我捡了漏,娶了个有狐臭的姑娘。我却要说,我捡到了一生的珍宝。人这一辈子,能找到一个懂你、爱你、陪你一起白头的人,已经是最大的幸福。
每当夜深人静,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,心中总是涌起一股暖流。那个曾经因为狐臭而自卑的姑娘,如今是我生命中最亮的那颗星。
感谢命运的安排,让我在青春懵懂之际,遇见了你—我一生的挚爱。
一九七九年除夕,我头一回踏进岳母家的院子,怀里揣着三块钱,肩上扛着十斤白面,紧张得汗珠子往下掉。
"小高来了?快进屋,外面冷。"大姐端着一碗姜汤迎出来,冒着热气的脸蛋红通通的。
那是我从知青点返城后的第一个春节。刚从县城调回省城纺织厂,成了正经的国营企业工人,每月工资三十七块五,在当时也算小康水平了。
纺织厂的宿舍里挤着六个大老爷们,靠着一个煤球炉取暖,过年谁也没回家,三十晚上打算凑合着包顿饺子,听着收音机里的《春节联欢晚会》打发时光。
车间主任老钱是我师傅,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,硬拉我去他家吃年饭,还神秘兮兮地说:"小高啊,我给你介绍个对象,保证你满意!"我那时年轻气盛,哪懂什么满意不满意,只图个热闹,就答应了。
老钱家是个砖瓦房,进门是个小院子,晒着几颗红辣椒和一串大蒜。屋里贴着红色的"福"字和剪纸,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,一家五口其乐融融。炕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,有红烧肉、炖鸡块、拌凉菜,还有一盘稀罕的水果糖。
岳母笑眯眯地接过我手里的白面:"小高有心了,快坐炕上,暖和。"她头发花白,身材微胖,穿着深蓝色的棉袄,透着一股慈祥劲儿。
老钱家有三个闺女,二姐和三姐站在一旁,眼神里满是好奇。二姐约莫二十出头,扎着两条小辫子,穿着红色毛衣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;三姐还是中学生,梳着齐耳短发,藏在姐姐身后偷看我。
大姐钱淑华比我大两岁,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,穿着深蓝色的确良衬衫,腰间系着发白的围裙。她把那碗姜汤递给我:"喝点暖和暖和,我爹说你们厂宿舍条件差,别冻着。"
我一口气喝完,那股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口。大姐不动声色地往远处站了站,脸上带着腼腆的笑。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有狐臭,只觉得她话不多,总是微低着头,像朵含苞待放的山丹花。
屋里生着煤球炉,热乎乎的。电视机上罩着块绣花布,角落里一台缝纫机上堆着衣料,墙上挂着几张七十年代初的老照片。饭桌上,二姐钱淑芳活泼开朗,不停地问我下乡的事儿。
"听我爹说你在农村队里当过拖拉机手?那得多威风啊!"二姐眼睛亮晶晶的。
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"哪里威风,都是苦力活。割麦子时,一天开十五六个小时,手都磨出血泡。"
三姐钱淑梅年纪小,好奇心重,总偷偷瞄我几眼就低头笑:"姐夫,哦不,高大哥,你会唱《乡间小路》吗?我们学校文艺汇演要用呢。"
岳母笑着打趣:"小姑娘家,没大没小的,瞎叫什么呢!"
唯独大姐,一直安静地给大家夹菜,眼神躲闪,几乎不与我对视。她端菜倒茶,照顾老小,像影子一样无声地忙碌着。
"小高是个踏实人,"老钱举着搪瓷杯,酒气熏得脸红扑扑的,眼里满是期许,"咱们那个车间,就他手最巧。修机器、开拖拉机,没服过谁。人家领导都说了,今年评先进就有他一个名额。"
"爹,少喝点。"大姐轻声提醒,给老钱端了碗热汤,不小心碰到我手臂,赶紧往后缩了缩。
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,心想这姑娘也太拘谨了。那时的我心里想的全是二姐那股活泼劲儿,哪会注意到大姐眼里的欲言又止。
吃过饭,我主动帮忙收拾碗筷,趁机和二姐搭话:"你是在哪个单位上班啊?"
"百货公司。"二姐笑着回答,"负责卖布料,你要买布做衣服可以找我,给你打折。"
我心里美滋滋的,琢磨着下次要去看看。大姐在一旁默默收拾,手脚麻利地擦桌子、洗碗,脸上看不出喜怒。
送我出门时,老钱拉着我的手,语重心长:"小高啊,你怎么看我家大闺女?"
我一愣,没想到他说的是大姐,支支吾吾答不上来。
"大闺女脾气好,会过日子,就是有个毛病,有狐臭。"老钱压低声音,满脸歉意,"你要是不嫌弃,这姑娘准能过日子。"
我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大姐为何总是站得远远的,心里不免有些尴尬。走在回宿舍的雪路上,我脑子里乱糟糟的,一边是二姐的笑容,一边是大姐的沉默。
"狐臭啊..."我自言自语,心里打起了退堂鼓。车间里就有个师傅家的媳妇有这毛病,大夏天都没人愿意跟她说话,可怜那师傅回家也是紧闭窗户。
第二天我去药店抄了个方子,是治狐臭的偏方,名曰"蛇胆消痕散"。我琢磨着,借口说能帮大姐治病,实则是为了接近二姐。就这样,我开始隔三差五往钱家跑。
"小高又来啦?"岳母总是热情招呼我,一边让大姐去倒茶。
春天到了,老钱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排葱,还有几株点缀的茉莉。大姐常在傍晚浇水,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,袖子挽到肘部,露出圆润的小臂。每次见到我来,她都会害羞地说:"你又来了?"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欣喜。
我帮她拿水桶,假装不经意地问:"二姐在家吗?"
"芳芳出去了,和纺织厂的小王一起去看露天电影了。"大姐低着头,轻声回答。
听到这话,我心里咯噔一下,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。"小王?哪个小王?"
"就是设备科的王铁生,个子挺高的那个。"大姐看了我一眼,眼里满是了然,"你喜欢芳芳啊?"
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,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烫。大姐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一丝我读不懂的苦涩。
"小高,你帮我找的那个方子挺管用的。"她突然转移话题,"已经好多了。"
我这才想起那个从来没用过的偏方,心虚地说:"那就好,那就好。"
五月的一个傍晚,大姐换了身新买的衣裳,是浅蓝色碎花布料,在院子里摘黄瓜。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,混合着青草味,很是清新。
"狐臭好些了?"我随口问道,心里还惦记着二姐。
"吃了你给的药方,好多了。"她抬头,眼里有光,"谢谢你。"
那一刻阳光正好,照在她脸上。我第一次认真看她,发现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平凡。她皮肤白皙,眉毛弯弯的,眼睛清澈见底,像是能看透人心。她鼻梁挺直,嘴唇不点而红,虽然不是那种标志的美人,却有种恬静温婉的气质。
"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?"她问我。
"倒班,晚上十二点去。"我蹲下来帮她捡掉落的黄瓜,"你呢?"
"我在服装厂做缝纫工,今天机器坏了,放了半天假。"她摘了个小黄瓜递给我,"尝尝,今年第一茬,可甜了。"
我咬了一口,清脆多汁,确实比食堂的好吃多了。"你手艺真好,我衬衫扣子掉了好几天了,一直没工夫缝。"
"拿来我给你缝上吧,就当谢谢你给我找方子。"她轻声说。
就这样,我把宿舍的几件衣服都拿来给她缝补。每次去她家,总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。二姐出去得越来越勤,听说和那个小王处对象了。我心里失落,却又发现和大姐聊天越来越自在。
六月的一天,小梅放学回来,找我借了本《青春之歌》,临走时悄悄说:"姐姐为这病没少受罪,妈愁嫁不出去她,急得白了好几根头发。"
"她之前有人提亲吗?"我好奇地问。
"有啊,好几个呢。有个供销社的会计,工作好,人也老实,来家里两次就不来了,说是闻到一股怪味。"小梅叹了口气,"还有个运输队的司机,挺喜欢我姐的,可他妈死活不同意,说这病会遗传。我姐心里难受,就自己偷着找偏方,试了好多草药,白花了不少钱。"
我恍然大悟,怪不得大姐总是早起晚睡,用各种草药泡澡,衣服洗得发白,原来是年复一年在与命运抗争。想到这,我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心疼。
七月的一天,工厂里出了点意外,机器故障,铁皮划破了我的胳膊,血流不止。我没太当回事,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回宿舍。谁知老钱见了,二话不说,拉我去了他家。
大姐知道后,立刻放下手中的活,翻箱倒柜找出了红药水和纱布。她二话不说,把我的伤口细细清洗,又是上药又是包扎。那天她离我很近,手指轻轻触碰我的皮肤,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,却没有一丝难闻的气味。
"别动,"她专注地包扎着,"会留疤的。"
我忍不住问:"你不是有狐臭吗?我怎么闻不到?"
她脸一红,低声说:"自己想办法治了。"眼神里带着一丝羞涩和自豪。
那个夏夜,老钱和岳母带着小梅去看望亲戚了,我和大姐坐在院子里乘凉。月光如水,蝉鸣阵阵,她给我削了个梨,切成小块喂我吃。
"你爸说你治好了?"我好奇地问。
"嗯,用了你给的方子,再配合我自己找的几味草药,好多了。"她笑着回答,"以前真的很难受,夏天连自己都闻得到那股味,出门都不敢挤公交车。"
她给我讲她的故事。十七岁就到纱厂做工,每月二十八块钱工资,大部分都贴补家用。为了供两个妹妹读书,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,连最普通的头花都不买。
"你知道吗,我其实拒绝过好几门亲事。"她轻声说,眼神里满是坦然,"不是嫌弃对方,而是不想让人娶了后悔。我宁可一个人过,也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。"
听到这话,我心里一动。她二十六岁,在那个年代已经算大姑娘了,却宁愿独守清贫,也不委屈求全。这份自尊和坚强,让我肃然起敬。
"对了,这个给你。"大姐递给我一个小布包,里面是她亲手缝的护膝,针脚细密均匀,边缘还绣了朵小花,"工厂地上凉,你年轻不注意,老了要遭罪的。"
那一刻,我看着她在暮色中的侧脸,突然觉得,这才是我想要的姑娘。她懂得生活,明白体贴,有自己的骨气,却又不失温柔。
"淑华姐,"我鼓起勇气,"我能经常来看你吗?"
她愣了一下,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,随后低头轻声说:"你不是喜欢芳芳吗?"
"我以为我喜欢。"我诚实地说,"可芳芳像鞭炮,噼里啪啦一阵热闹就完了;你像那慢火熬的砂锅粥,味道越久越醇香。"
她扑哧一笑:"你这人,说话怪有意思的。"
八月的一天,我带着从老中医那求来的药方去找大姐。她正在院子里洗衣服,木盆里搓着泡沫,双手有些发红。看见我来,她赶紧擦干手,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。
"这方子可管用,"我认真地说,递给她一个小纸包,"我大伯的媳妇就是靠这个治好的。你每天早晚各服一次,一个月准见效。"
岳母在一旁抹着眼泪,感动地说:"闺女命苦啊,这么好的姑娘,就因为这毛病,耽误了好几年。小高,你待她好,我这心里就踏实了。"
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:"大娘,我是真心喜欢淑华姐,不是可怜她。她这人实在,会过日子,比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强多了。"
"就你嘴甜。"大姐佯装生气,脸却红到了脖子根。
九月底,我和大姐订了婚。厂里给我分了一间十五平米的小平房,虽然简陋,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小窝。大姐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床单被褥,又从家里带来几件简单家具,硬是把小屋收拾得温馨舒适。
结婚那天,二姐和小王也来了,她俩已经谈了三个月。二姐笑着对我说:"姐夫,起初我还纳闷你怎么突然不来找我了,原来是真心喜欢上我姐了。"
"是啊,"我握着大姐的手,笑着回答,"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,转个弯就遇到了对的人。"
婚后的日子平淡而甜蜜。大姐为人处世温柔体贴,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。每天清晨,她总是比我早起,给我准备好早饭和干净衣服;晚上下班回来,总能吃上一桌可口的饭菜。
工厂里的同事都羡慕我:"小高家的媳妇真贤惠,看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。"我总是得意地挺起胸膛:"那是,我有眼光。"
大姐的狐臭在我们结婚半年后彻底好了,可能是心结打开了吧。她开始穿起了鲜艳的衣服,不再躲躲藏藏。每逢单位组织文艺活动,她都主动报名,唱歌跳舞,像是要把过去压抑的青春都释放出来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,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,大家都说像我,但我觉得他的眼睛像极了他妈妈,清澈又明亮。
八十年代初,单位分房,我们分到了一套五十平米的两居室,终于不用再挤在小平房里。大姐高兴得整整一周睡不着觉,天天琢磨着怎么布置新家。我们从国营商店里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,那可是当时的高档货,全楼道就我家有。每到《新闻联播》时间,邻居们都来我家看,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,其乐融融。
日子虽然清贫,但我们相敬如宾,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大姐总说:"咱不图大富大贵,只求平平安安,和和美美。"我深以为然。
九十年代初,国企改革,我们厂效益不好,我被下岗了。那段时间,我心情低落,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。是大姐鼓励我:"没事,咱俩一起想办法。大不了摆个小摊,总不会饿死。"在她的支持下,我重拾信心,开了个小修理铺,靠着一双巧手又养活了一家人。
如今三十多年过去,我和淑华已是满头白发。儿子大学毕业,在外地工作,每逢节假日都会回来看我们。我们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,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,但胜在踏实和睦。
回望过去,我庆幸自己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。缘分这东西,真是妙不可言。我原本冲着二姐去的,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大姐的好。
年轻时不懂,以为爱情是电光火石,是轰轰烈烈。直到遇见她,才明白真正的情感是在柴米油盐里慢慢浸润,是在春去秋来间彼此扶持。是那个雨夜里为我端来的一碗热汤,是生病时额头上的那只温暖的手,是困难时给我的那个坚定眼神。
有人说我捡了漏,娶了个有狐臭的姑娘。我却要说,我捡到了一生的珍宝。人这一辈子,能找到一个懂你、爱你、陪你一起白头的人,已经是最大的幸福。
每当夜深人静,我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,心中总是涌起一股暖流。那个曾经因为狐臭而自卑的姑娘,如今是我生命中最亮的那颗星。
感谢命运的安排,让我在青春懵懂之际,遇见了你—我一生的挚爱。